都说多事之秋，果真如此。

灾难来临的那天，一切都如同往常那般。

可秋声簌簌中一声沉闷的轰隆巨响，终是惊扰到了所有人。原是雷声划过天际，震落了长明宫飞檐上的积尘。可宫人们却开始惴惴不安，外头的脚步也慌乱起来。

这一回的等待异常漫长，但也几乎如劈头一掌般令人恐惧——乱军攻城，其气势汹汹的军马已然突破两道防线，直奔皇宫而来。

说不出的怪异随着千头万绪登时一齐涌现：柠生的婚事、蔚久的消失、徐子良的离开、小小的嘱咐……

桩桩件件前因后事皆在此刻迎刃而解：柠生娶了与仲长安素来不和的三公主，与皇帝彻底站往对立，而我的一把火则将蔚久的消失合理化，好让她可以跟着徐子良的马车顺利出宫。

都是他们早早策划好的！

如此说来，我这一枚棋早已无用，如今被丢弃倒是合情合理……

此刻，宫里早就是一锅已近烧滚的热油。

“方寸。”

我在哄乱里忽闻自己姓名为人而唤。抬眸视去，见是郝司司，忙不迭低头应声道：“娘娘有何吩咐。”

她自殿内款款而出，似是不急不缓，眉眼具弯着，却是笑意凄然：“呵，她们都忙着收行囊逃跑，你怎么还在这？”

我一怔，继而道：“娘娘不也在这里。”

我只觉空气仿佛凝滞，久到我差点不敢呼吸。她缓缓问道：“这么久以来，你可曾怨过本宫？”

“不曾。”

不想这乖顺答案却惹来对方一声冷哼：“骗人。”我听她语气里既悲悯又掺有喜意，“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好骗？”

“奴婢不敢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你不敢。”她略略笑了，兀自悲凉起来，“本宫当然蠢啊，不蠢，又怎会被郝家送进宫来？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聪明的女儿，而是一颗棋子，一颗愚蠢的棋子。”

忽而转为声嘲弄般的冷笑：“还有皇上也是，只有我蠢，他才愿意让我活着。”哽噺繓赽蛧|w~w~w.br />

我似乎一下子看清眼前这女人：她这一生堪称可悲，与天之骄女四字相去甚远，甚至也同我类似是被命运摆布的可怜人，是她的家族为了荣耀而选中的牺牲品。

假如太过清醒，便会为此而痛苦一生。

“我真羡慕你啊，一直都是很努力的活着。”

我在蔚久身边时也听她不乏艳羡地感慨，不想再次听到，却是出自郝司司之口。

“娘娘也可以。”我垂眸道。

她只愣着神来看我，随后颇平静般把目光移向窗外往上攀爬，透过头顶枝桠看乌云压下的天空。我见她神情专注便亦抬头去看，只见天上有鸦雀振翅，自宫城上方飞过。好似从前，仍似从前。

“没有机会了。”

没有机会了……

……

风里吹来了浓重的硝烟气味，像无常索命的信号，由是将灾难一并召来。乱军攻城，以雷霆之势锐不可挡，这片原本安宁的土地转瞬于战火中塌陷。

我站在长明宫的亭台上，迎着灼烫的风剧烈咳嗽起来，俄顷再度抬首，竟迎面撞见了熊熊火光。

我看得分明，那正是一道烧着了的宫门。

天幕之下飘着无数余烬，密集得如黑云压城，叫人透不过气。火焰逐渐舔过已是黄昏的王城，曾经金碧辉煌如斯，却瞬息化为人间炼狱。直面这亡国之兆，我竟一时觉不出悲喜，耳畔嗡鸣声阵阵以致我神思恍惚。

当惊恐的呼救愈近地响起时，象征前朝的腥红旌旗终于高高招摇于九重宫阙外。伴随着古老悠久的朱色宫门缓缓被撞开，两个朝代间的疮痂再度被揭，才知那陈年的伤口从未曾愈合，反而沤出了鲜脓的血。

卧薪尝胆数十年，他们最终要以用同样狠戾的方式来结束这些恩怨，也结束仲长氏对天下的统治。

四处都是怆惶躲避的宫人，络续有人死在乱军刀下，也有人践踏着昔日同伴的尸体不顾一切继续向前奔逃。

“你真的不逃吗？”

大殿内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