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壶桃花酒，让自己醉得稀里糊涂，待酒醒已不知过了几日，只听小小说入夏了。

阳光在我的窗棱里漏进一条笔直的线，我在其缝隙里竟看见一双眼，灵动如小动物一般的眼，笑得仿佛他也不知年岁——只是由于没心没肺，故而格外快活。

“哎呀，方寸，你快起来陪我玩啦！你可真能耐啊，这么久都没来看我一回。”

他倒是让我宽心不少。

“方寸，你是猪吗，只有猪才爱睡觉。”八皇子趴在半开的窗上故作委屈地嚷。我揉了揉额角，忍住想要拿枕头丢他的冲动。

他是寻来我这里八卦的，讲的是他沿途听宫女太监们议论的，说新晋升的郝贵人在后花园遇上了颜妃。委实是两个女人狭路相逢，闹的那些个徒增笑料的闲事。

郝司司的品阶比起颜妃是低出不少来，可她是这段时间被宠得不知尊卑了，心气比天还要高出几分，面对颜妃都只略略颔首，行的礼分明就是随手给她做个样子。颜妃气得快咬碎一口银牙，却还是要死撑着面皮，夸赞对方容貌美丽。

而那郝司司不知是笨还是有意为之不仅理直气壮地收下了夸赞，还笑着回道：“娘娘依旧风韵犹存呢。”

徐娘半老才是风韵犹存，颜氏登时也懒得再朝她做笑脸，索性一朝撕破脸皮了事。旁的人听去便难得寻到消遣事一般可劲煽风点火，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灾乐祸。最后闹到皇上那里，皇上依旧是那样，沉默起来只阴阴沉沉摆一张脸，须臾才道：“都回宫去好好反思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，”八皇子在我面前边笑边讲，险些就要岔过气，“你说好不好笑啊，方寸。”

我也不由也被他的笑声感染，可我还未正经笑出声来，又听他说了一句。

“哦，对了！今日可是我三姐大婚呢，皇兄在宫里设了宴席，你快点陪我去看热闹。”

我的神情半笑不笑僵在半空里，又寂寂往下沉成一腔无处宣泄的灰烬。原来，已经是他大婚之日了吗？柠生大婚，娶的不是我。我怎么还笑得出来呢？

我魂不守舍，无可奈何被仲长昔生拉硬拽出了门。

远远地看到一眼今日最出众的新娘子，不愧是公主，比作花都只嫌不及她艳丽又不比她清冷出尘。柳眉杏眼、笑意半藏不露，若是换作了旁人我定会嫉妒怨言，可她就不同了，我只一眼便看出自己与她的天壤之别。

她身旁的柠生分毫不逊于她，好看的眉梢笑意温柔，红衣相衬下越发生动肆意、如火燎原。他如今得公主青睐，可我一眼见他眸色深沉、思虑重重，并无半分欢喜。

那鲜红的嫁衣在我眼中燃起了炽烈的火，我觉得我或许还需要几杯消愁。

柠生似感受到了我的视线，突然转过脸来，阳光割在他脸上，他面上笑意在目光触及到我之后霎时惨淡。

这场戏，终于落了尾声。所有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，全都已经过去了。我在他眸中回神，疏离一笑。没甚么，可多说了。

……

成了驸马后，柠生本该不再参与前朝之事，可皇上却特许他副相一职。朝中自然有人对此予以否决，却是无甚大用。一时柠生风头大盛，滔天的权柄盘根错节，势力遍布各处，手遮半天门生遍地，直逼下一个郝家右相。

而蔚久近日也愈发的心事重重，写在她时常低垂的一双眼里，从不愿向我们倾诉分毫。由是她今夜忽然寻我，着实出乎我意料。

“来我房中。”她匆匆撂一句话后便回身离去。

我发一瞬的愣，才后知后觉跟上前、踏入她房中。她的房间只由她自己经手，如其人一般齐整。每一瓶花，每一道帘，都布置得正当其位，恰到好处。我几乎能觉她这严谨扑面而来，教身处其中的我都不由挺直肩脊。

蔚久与我在暖榻上对坐，用过一盏温茶，她正色道：“檀生送你进宫，可是为了帮我？”

“是。”我很意外，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向我提及此事。

“那么，我要你帮我一个忙。”

“什么忙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