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日午时，烧了这间屋子。”

她眸光沉着，写满止水。我却怀疑是自己听岔：“什么？”

“烧了我的这间屋子。”她并无片刻犹疑，又重复一遍。

“为何？”

蔚久手里握着一块白玉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，我在檀生那里应当见过相同的。她手掌摊开复又紧紧收拢，乌黑深潭冷过寒冬。

她迄今不肯松口多吐一字，仅应以寥寥一语：“你照做便是。”思索片刻，又加一句：“记住，无论看到什么，都不要管，烧了就没事了。”

从未见她有如此严肃之神情，我仿佛能觉肺腑都为惊惧所攫。我们对峙到月上柳梢头，无出意外，以我的妥协告了终。 br />

我无心深究蔚久到底暗自策划什么，但即使她要作奸犯科，我也是会竭尽全力帮她的。 br />

次日清早，小小慌忙跑来向我说，蔚久不见踪迹，已寻过所有可能的去处，也不见她的踪影。

偌大皇宫可谓是戒备森严，怎会平白无故丢人？丢的还是我们主子，此事若被传上去，我与小小两条性命皆要丢掉。她颤栗不已，有水雾蒙在她眼眶当中摇摇欲坠，寻求救命稻草一般使力扣住我手掌。

“别慌别慌，我来想法子。”我眼下只能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，轻声安抚着她。

好在未坤宫如今已与冷宫无异，再闲的人也懒于向这里踏进一步。我们不得不先将此事隐瞒，祈祷蔚久早点出现。虽然我毫无疑问地明白，她不会再回来了。

午时降至，我将小小打发去其他地方找人，而自己手攥火折子，来到蔚久的屋子外。我甫一将窗户推出条缝隙便嗅出浓郁油腥气，甚至有一股腐臭味隐隐约约。

我心下一紧，急急往进瞧时却见屋内陈设依旧，我勉强抑住恐惧向地面望去，却止不住作呕——有具尸体骇然躺在那里，死去多时以至高度腐烂，辨不清长相和性别的尸体。

寒意席卷过我四肢百骸，我整个人由是滞在原地动弹不得，无法留有余地思考其他，只能勉强压下颤抖举起火折子点燃，再由窗缝丢入屋内。沾了油的帘子迅速燎起大火，热气扑到我脸上猛然令我回神，我在恐惧里咬牙回头、踉踉跄跄地快步离去。

等小小闻讯赶回时火情几近不可控制，宫女太监嚷嚷着走水救火，场面混乱，毕竟人人都怕由于“疏忽”而失去性命。

小小抓着我的手，已是全然的一副面色如土。反复问：“怎么回事啊，方寸，怎么回事……”

我想找出两句劝慰的言语，可几次话到嘴边，皆压了回去。终于只是反握她的手：“没事的。”

大火烧了整整一晚才稍稍被控制住，前来灭火的宫人们个个都灰头土脸的。仲长安是第二日下午才来的，彼时未坤宫已然化为废墟。

仲长安坐在精致的步撵上，撑着头沉默良久，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人形黑炭就躺在不远处，四下黑压压跪了一片的人。我和小小跪在人群中并不明显，可仲长安就是眼尖地发现了我的存在。

“方寸，你出来。”他命令道。

“是。”我只好直起匍匐的身子，膝行几步到他跟前，再磕下头去。

“你看看，这可是你的主子？”他抬了抬下巴，指的自然是那具黑炭。

我本能地吞咽了一下，顺着他目光望去。都烧成这样了，能辨别出是个人都难。于是故作惶然地摆首道：“奴婢……不知。”我不敢去迎他视线，只觉这人的目光有能够洞察一切的本事。我自知蔚久的计划称得上天衣无缝，可我仍吊着一颗心战战兢兢等待他回应。

良久，他只不轻不重落下一句惋惜，“哎，可惜了，朕的爱妃。”

宫里再没有蔚久存在。

宫人无聊而添油加醋的传闻里，蔚嫔是受了失子失宠的打击而失心疯，索性自焚而死。

这件事很快被压下，只因没过两天，便又有一件新的事成了大家平日里闲话的焦点——那被皇帝带回来的说书先生竟主动请求出宫。

只说他舍不下民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