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里人人都对见风使舵四字精通无比，我很快成了长明殿里最不受待见的宫女，人人可欺。脏活累活皆是我的活计，饭菜却轮不上我来吃，胃里亏空，便时常觉得绞痛难忍。

尤为想念小小做的桃花糕，还有酥酥糯糯的甜饼……

她现在过得如何我也不得而知，只能祈祷着她不要被人欺负了去。还有蔚久，她大抵已经逃离这个是非之地，再也不用殚精竭虑了吧。

夜里，郝司司总会让我守夜。

她胆小惧黑，我便不得不秉着烛台跪于她身侧，双手高举过头顶，烛火噼里啪啦地炸开，烧熔的蜡砸到我的手背上。这种灼烫的感触即便是过去多年，我也依然忘不掉。闭眼脑中全是那微薄火光，烧进血烧进骨，窜入魂魄。

屋里屋外那些个守夜宫人，每个都没生双眼。不能吱声，也不能听……

睡眠不足再加之活计繁多，半月下来我约莫已憔悴无比。导致仲长惜来长明殿寻我的时候，差点没认出我来。

“啊，方寸？你……你怎么变成这样了？”他孩童心性，自然不知宫里那些潜移默化的规则，咋咋呼呼嚷得我脑壳痛，“定是那个臭女人亏待你了！你等着，我去找她算账。”

“打住打住，大爷您就别给我添乱了，行吗？”我左挡右挡地才拦住他，忙继续道，“你倒不如替我去看看小小，我担心她受欺负。”

“你放心吧，我已经交代过那边的嬷嬷了，她们不会为难小小姐姐的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“看你这样，倒是更叫人放心不下。”他嘟着嘴满脸不悦，“郝司司也太过分了。”

我无奈一笑，心窝却悄然觉出几分暖意。可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大爷，迎面又是尊大佛。

仲长安今日肩披一身月白，显得身形愈发高挑。长明殿向来装点喜庆，他这一身，倒显得素淡了。

他眉头紧锁，目光如从前般傲慢而毫不遮掩地冲我上下打量一番，瞥见我被烫得红肿的双手，再到顶头乌脏的鞋，“看来，你过的倒是挺苦的。” br />

我一声不吭，实在是我现在已经饿的没有心情应他，若非万不得已，我连近他身边都不愿意，生怕讨得满身晦气。

于是我勉强规矩行礼，又恹恹地挪去扫地。听见皇帝在背后轻啧了一声，似是非常不满。

“我早就说过将你许给柠生，你偏要拒绝。”

听到这名姓时我动作一顿，指间握着扫帚柄不自觉收紧，从喉咙深处涌起阵苦来。须臾，方若无其事继续做我的活计。

昔日种种，皆是错例。是我庄周梦蝶、异想天开，竟以为那些瞬间能成永恒。眼下看来，也不过都是凌迟所用的匕首。

许时，郝司司从殿内矫揉造作扭捏着身姿走出来，一身装扮用“花枝招展”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。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掠我一眼，她便娇嗔着往仲长安怀里去。

仲长安被她拉走时，眼角还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一下。

我忍着笑，无端有种祸水东引的畅快。

……

这日，长明宫似乎格外闷热，窗外葳蕤的花里藏着逼仄的蝉鸣声，叫人没来由地觉得厌烦。

茶案上新茶初沸，一双纤纤素手端起炉上的黑瓷茶壶。将杯盖掀起沿茶盘边沿轻轻一抹，再将浅碧色的新茶注入杯中。做这一系列动作时，但见水色的衣袖浮动，姿势行云流水，颇为养眼。

这位连喝茶都看起来很养眼的，就是近来得宠的张美人。她与郝司司私下里关系不错，时常来找她喝茶。今日也是如此，她们坐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，我则端着果盘侯在旁边。

“皇上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吧。”张美人轻摇团扇，毫不忌讳地开口。

郝司司本在闭目养神，闻言冷瞥张美人一眼：“要你多嘴。”

“要我说啊，你当初就不该收容她，”张美人看向我，团扇也停了，“我听说啊，她可是顶撞过皇上的。”

“正是，”郝司司便也不紧不慢的说道，“哎，本宫也是一时善心，别的宫都不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