瘦小的人很快被侍女牵进来，看着不过六七岁模样，一双琉璃般的眼瞳清透得让人过目不忘，却始终低垂着不与我对视。

我不解道：“这是？”

“哦，是这样的，我看他年纪与世安一般大，就想着带来给世安当个书童。”

“劳你费心了。”我怔愣一瞬，只得先道谢。

“不妨事，姐姐就世安这么一个孩子，想来一定很上心。”

我难辨她言语中是否挟带讥讽之意，抬眸看她一眼，心知怕是拒绝不了这番“好意”了。静默有时，我嘴上牵了个妥妥当当的笑。余下唯有一句，“那便留下吧。”

谢悠然满意地走了。屋内便只剩下我与那孩子四目相对。我问他：“你叫什么名？”

“翎燃。”他简短地答，通身阴冷气息叫人心下打颤。

这哪像是个孩子会有的神情？

我惊了一瞬，神情逐渐凝重沉滞。再往前凑近些，企图从那双寒星似的眼里找出点活人的情绪，可是……什么也没有。什么也没有。

明明活着，还有呼吸。我无端感到惶惧，“翎燃，你多大了？”

“七岁。”

七岁。与世安一般大的年纪……

世安显然很喜欢这个新玩伴，一回来就自顾自拉着人家到院子里玩，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。他们一个是沉默寡言的闷葫芦，另一个则叽叽喳喳不停，竟然也能玩到一起去。

我注视他俩玩乐时时间就溜得快，一晃便该到用晚膳。

柠生还久久未归，直至宫里传了话说柠生被皇上留下用膳，于是便也没等他。

门口两个小孩牵着的手还舍不得松，也不知是刚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，皆是一身脏污，依依不舍踱进屋内。姜笑见状连忙拿湿布来替世安擦拭。 br />

“娘亲，让翎燃和我们一起吃饭吧，好吗？”世安擦完一半，仍固执地拉着翎燃不肯撒手。姜笑也不敢越距，只得杵在那里面露难色。

“不行。”我不假思索地答，“翎燃会有地方吃饭的，但不是这里。”

他偏偏不肯依：“娘亲！”

“再胡闹我就把翎燃送走了。”我冷下脸来拔高了声调，不由分说道。

“不要……我，我……”他手足无措，似要争辩也没琢磨出个恰当词句，终于偃旗息鼓似的看过去一眼，再安安分分松开手、坐到桌旁。

我转头示意姜笑：“带翎燃下去吃饭吧。”

“是。”姜笑领命将人带走。而至始至终，那个面无表情的孩子都没有出声挽留半句，仿佛眼下一切都与他无关。他只顾着漫不经心，冷眼旁观。

世安则垂头丧气、心不在焉挑着碗里的饭，一粒一粒。

“怎么？这便怨上我了？”我看着他那小模样问。

他不答话只含含糊糊嗯一声，耷拉个脑袋如何哄劝也不愿理我半分，瞧得出是心里对我多少有些不满。

第二日，翎燃换上了一身书童打扮，与世安一道去学堂。

都说同龄人总更容易亲近些，他们几乎称得上是形影不离。又或许是世安也正处在贪玩需要伙伴的年纪，对翎燃便格外依赖。

日复一日，瞧着倒也没什么不妥。我也未再太过约束，只想他们能做交心朋友。

直到有一日临睡前，世安突然跑来眼巴巴问我，“娘亲，什么是下等人？”

“嗯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？”我不知这小孩从哪里学会这等词汇，诧异反问。

“因为翎燃说他是下等人，不能和我当朋友，为什么呀？娘亲，难道就因为他是下等人，才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饭吗？”他努力仰头看我。

到底是孩童天真，从不对他人加以所谓地位约束，是以不知何为上等与下等。眸中不含半分厌恶鄙夷，似乎是近乎“何不食肉糜”的好奇，好奇为什么会有人衣不蔽体、食不果腹，还要生活在那样肮脏的地方。

我不知该如何答他，倒是桌案旁的柠生不咸不淡回道：“王府里没那么多规矩，世安可以把他当朋友。”

“太好了！”世安听了欢呼一声，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