喉咙干涩，我想要呼唤出声，可我心知肚明：这黑暗无人可解。

已经走到尽头了。

我于断崖前堪堪止步，足尖踩落一颗石子。澎湃风声自远方袭来，我畏惧其席卷一切的破坏力，只能不住倒退。

待我堪堪站稳，身后忽现一双手狠狠将我向前推去，一声呼喊还藏在喉间来不及出声，整个人便如飘萍般空落落坠向无穷无尽。

我在一瞬于风声呼啸中下坠，天地亦在此刻陷落。我奋力挥舞双臂试图抓住些什么东西，却只能拢到一把虚空。

当我以为自己要永远被困在这虚无之境时，画面却骤然变换，断崖、碎石，皆在天降光芒下分崩离析。黑暗散尽、血色消退，那个人的呼喊也随之消失。

我眼前这才逐渐清晰。树影婆娑，日光斑驳。

我见空蝉小和尚站在那片桃林前，不该是梦境，他仍身着朴素僧衣，不大能看清他面目，却真实得触手可及。

“苜尚施主，小僧在等你。”他说，“日暮途远，望务必珍重。”

“我会去哪？”

他只一笑。我知这答案无声，只得满眼失望地噤声。

当他转身欲要离去，我突然出声唤住了他，可相对无言，我又不知道说些什么。我垂目思量须臾，再将视线移去：“小和尚，云澜寺还是老样子吗？”

他步伐一顿，却仍渐渐往远处走去，那一线叹息般的声音这才传来：“一切安好，施主勿念……”

意识又重新归于模糊，一切都变得不再清晰，唯有钝钝的痛意仍在泛遍四肢百骸。

……

我醒在一个春日的清晨，山林中树木新吐了嫩芽，候鸟从南方迁回，阳光穿透树梢，细密如五彩丝绦。

大景五年，这已在阿南寺度过的第八个月。远离皇城，我的心反而沉沉地愈发宁静。

晨钟暮鼓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，除了心有挂念。

我挂念柠生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。他也许正忙于公务无暇□□的心，也许偶尔也能想起有我这一号人存在。而我只能每日按部就班地敲钟念经、扫地干活……

这天我正于自己屋中久坐发愣，窗外风一打，银杏梧桐小扇子似的打着卷下落。

忽的响起一阵敲门声，我这才回过神来要起身探看，是小小。她是蔚久来时一并带上的，因为厨艺了得，她平日里就会给我们做做饭。

偶尔的，我和小小也会凑一块闲聊，话题多半都和吃有关。

“方寸，快尝尝我新做的桃花糕。”粉嫩的花糕送入嘴中还未咽下，她便鼓着嘴冲我笑道。

“你做的自然是好吃。”我毫不客气地将余下那两块端到自己面前，“都是我的，你再去多做些给蔚久。”

她笑着应了声：“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吃货。”

同为宫女，小小是我见过最为顺眼的。既不会谄媚主子，也没有几两家什，好在识得几个字又吃苦耐劳，任何琐碎之事都能办得妥妥贴贴。

我猜她定也喜欢这里。因为每一日深夜诸人歇息之后，她都会轻手轻脚地前往小佛堂，偷偷看枷无打坐。

有时候枷无也于夜半独坐饮茶，小小告诉我，她此前竟然不知，和尚品茗也能这般好看。他眉目明朗而慈悲，万千神佛在他面前也定然要黯然失色。

她说完脸就红了。

我觉得她傻，待她总是心疼不已。

枷无那样的大师，所求的是拈花微笑的般若，不是人间婆娑。修渡一路笔直而清苦，能将万里之外的去处一眼望尽，他又怎么会将目光停于世俗当中一个小小。

这样的人，她怎么敢爱？

我叹着气，手腕上圆润冰凉的佛珠随动作相碰出脆响，当年如悟大师将它赠与我。珠子打磨得温润非常，檀香味厚重，像取了佛肩侧一把尘土。

“小小，我们不会永远留在这里的。”我说。

她会意后泄气似的低下头：“我知道啊。”说着说着，她神情垂落成漫无目的的寂寥，小声道：“我又不求什么。”

哎，且随她去吧。

我